西域佛教

更新时间:2023-05-26 14:34

佛教沿不同路线向各地传播过程中,经过漫长的历史时期,经历不同的地域民族,受所传入地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和伦理观念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已不复为初传时“原始佛教”的状貌,在各个不同历史阶段、不同地域呈现不同的特点。西域是佛教北传过程中的必由之地,在佛教传播史上占有重要位置,西域佛教史本身也是中国佛教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致地理位置

历史上所指之西域,并无一定之范围,且西域诸国之名称亦随时代转换而屡有改变。佛教史上之西域,系指从印度兴起佛教后,由陆路东传中国所经之地区,大抵即西元前三世纪大月氏统领下之大夏及阿富汗斯坦一部分、迦湿弥罗、今旁遮普一部分、安息国势力范围下之波斯北部、康居国势力范围下之下底栗弋(Sagdiana)等。而诸国中,与佛教有关者,葱岭以西有月氏(今俄属土耳其斯坦、阿富汗、北印度)、安息康居(今土耳其斯坦北部、西伯利亚南部)、犍陀罗(今阿富汗之干达马克)、罽宾(即迦湿弥罗,今北印度喀什米尔),葱岭以东则有于阗、斫句迦(今莎车东南)、龟玆(今库车)、疏勒(今喀什噶尔)、高昌(今吐鲁番)等。其中以犍陀罗与罽宾两国最重要。

西域佛教起源

西域佛教之兴盛始于西元前二六○年顷,阿育王曾派遣摩诃勒弃多(梵 Maha^rakkhita)、末阐提(梵 Majjha^ntika)至此地传教。摩诃勒弃多主要布道于印度西北之希腊殖民地臾那国(Yona),复扩及阿富汗、安息、康居等地,末阐提则在犍陀罗迦湿弥罗等地布教。佛教于西域迅速流布,至西元四世纪,高昌甚至奉为国教,彼时即西域佛教之鼎盛期。

在此之前,佛教已经由西域东传我国,而西域诸国古德名僧亦入我国传译经典,如安息之安世高、昙无谛安法贤安法钦,月支之支娄迦谶、支曜谦、法护、支法度、昙摩难提、支道根,康居之康巨、康孟详、康僧铠康僧会昙谛,龟玆之帛延、帛尸梨密、帛法炬佛图澄、莲华精进,罽宾之僧伽跋澄、僧伽提婆、僧伽罗叉、昙摩耶舍、弗若多罗、卑摩罗叉佛陀耶舍求那跋摩等。

自西元二世纪至五世纪,西域教派多属小乘,彼时盛行小乘者有疏勒、罽宾犍陀罗;大小乘思想混合,而仍以小乘为主流者有安息、康居、龟玆,惟信大乘者为子合(即大唐西域记所载斫句迦,当今葱岭以东瓦罕山谷一带),盛行大乘者另有高昌、于阗等。五世纪以后,犍陀罗因无著(梵 Asam!ga)、世亲(梵 Vasubandhu)二大乘学僧之出世,大乘佛教遂有流行北印度之趋势。随著佛教之流布,佛塔、雕刻、绘画等佛教艺术亦因而发达,佛像多以泥土、漆灰为原料,佛画以壁画为主,样式则多为融合希腊、罗马、印度三种精神之犍陀罗系统,此外亦有回鹘式(多于吐鲁番附近)、喇嘛式。七世纪以后,中国美术色彩渐浓,遗物多在吐鲁番一带。至于其取材范围,则佛像主要有佛陀及观音、文殊等菩萨,绘画以贤愚经、六度集经等之故事为对象。经典之编纂、书写、翻译亦极盛行,仅高昌、于阗二地,即有中阿含(优婆利经)、小部经藏(法句经数叶)、般若(大品般若十数叶、金刚般若)、秘密(无量门陀罗尼、大白伞盖咒)、大积(月藏分、宝幢、日藏分、贤护分)等二十余种为后人发现。

隋唐之际(七世纪),穆罕默德创回教于大食,以兵力行教,马蹄所至,佛教尽为所灭,安息、大月氏、康居、迦湿弥罗、犍陀罗、疏勒、于阗、龟玆、高昌等国佛教,先后于佛入灭后七百年至二千一百年(三国至明代)间,为祆教、回教浸淫吞并,西域佛教从此绝迹。

近代各国学者至东土耳其斯坦探险考古之风甚盛,经多次至库车、和阗、吐鲁番、喀喇沙尔、敦煌千佛洞乌鲁木齐、罗布诺尔等地挖掘,遂有佛像、佛画、经典及其他文化遗物之出土,使西域文物之研究有长足进步。(史记大宛列传第六十三、唐书西域列传第一四六、汉西域图考、古今图书集成边裔典第四十三至第七十三、西域之佛教、中央亚细亚探检の经过とその成果、西域佛教の研究(羽溪了谛,宗教研究特辑号)、H. Yule: 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 vol. 1)((参见:迦湿弥罗国)3978、“犍驮罗国”5522)p2581

西域佛教兴衰

西域佛教在中国佛教史上的地位颇为重要,地处东西方交通枢纽的西域不仅在早期佛教传播过程中起过特殊的作用,而且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不断汲取诸种民族文化影响,形成极富特色的西域佛教艺术,从石窟的开凿、寺庙的建立,到音乐舞蹈、绘画雕塑等等,在许多方面都对中国汉地佛教、藏传佛教产生巨大影响。但作为宗教信仰的佛教本身在西域最终却走向没落。

由于缺乏史料记载,西域佛教史不易理清,如贺昌群在《西域之佛教·译者序》中所说:“西域诸国和古代印度一样,都没有什么历史记载遗留下来,只有中国和古代希腊的文献中有些记录,中国正史的外国传和汉、晋、南北朝、唐、宋的西行求法僧徒的游记,这些正史记载和僧徒记行与近百年来在印度、中亚和新疆一带新发现的资料和遗物互相参证,古代西域史以及西域的佛教活动,才得渐次明了。”

佛教艺术遗存

佛教艺术随着佛教的传播传入西域,所到之处的绘画、雕刻、建筑、文学艺术等方面都明显受到佛教的影响,并在吸取外来文化的基础上融合本土特点,经过长时间的演变,逐渐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

中国学术界对西域、中亚等地的佛教艺术研究关注的重点有以下内容:佛教寺庙、石窟建筑、佛像、雕刻、壁画等佛教艺术遗存及其与印度、犍陀罗、希腊、伊朗乃至中国中原等地区诸文化因素的关系。

20世纪早年中国学术界有关西域佛教史的研究成果较少,远远不及日本学术界。主要成果是译介日本的两部研究专著,其一为[日]羽溪了谛著、贺昌群译《西域之佛教》[24],其二为[日]羽田彦著、钱稻孙译《西域文明概论》[25]。前者着力从史地角度论述佛教在中亚和土耳其斯坦的传播与发展,涉及到教理方面的内容非常少,是一部关于西域佛教史方面的名著。后者对西域佛教的发展状况亦有精辟论述。早年中国学术界研究专著有蒋维乔《佛学史纲》[26]、《佛学概论》[27]、《中国佛教史》[28]和黄忏华《中国佛教史》[29],但均以日本人的著作为蓝本,少有创获。

20世纪下半叶,尤其是80年代以后,随着中国佛教史研究取得较大进展,作为中国佛教史的重要组成部分的西域佛教史的研究也受到应有的重视。在前文提到的重要佛教史论著如任继愈的《中国佛教史》、吕澄的《中国佛学源流略讲》、郭朋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和《隋唐佛教》,以及汤用彤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和《隋唐佛教史稿》[30]等著作中,均有相当篇幅论及西域佛教兴衰史以及西域等地的佛教艺术,对西域佛教不同于汉地佛教的特点,受域外诸种文化因素影响,以及以独特状貌流传下来的西域佛教艺术均发表各自的见解。

进入90年代,出现了有关西域佛教史研究专著。杨富学《回鹘之佛教》[31],探讨了佛教在回鹘中的传播及其特点,回鹘佛典的翻译、回鹘佛教的功德思想、寺庙的兴建、佛教寺院经济、佛教对回鹘文化的影响等内容。魏长洪《西域佛教史》[32],着重阐述了佛教在西域的传播与发展,侧重考察西域佛教自身的内在变动,即西域佛教在不同的时代和民族中的特点及其消灭状况,以及所形成的多中心、多层次的布局和结构。高永久《西域古代民族宗教综论》[33]一书的第三章“西域佛教文化的传播及其发展”,主要论述了贵霜王朝、大月氏人在佛教传播与发展过程中的社会历史文化状况,利用中外文献,对古代塔里木盆地周边地区佛教的兴衰与发展进行了详细的考述。

有关西域佛教史方面的论文,研究角度各异,有侧重于佛教传播的,也有关注佛教自身发展情况的。例如,耿世民《佛教在古代新疆和突厥、回鹘人中的传播》[34],简要论述佛教在新疆和古代维吾尔人中的传播、兴衰以及回鹘文佛经的保存状况,该文认为佛教早在贵霜王朝丘就却在位时期即已传入南疆和田地区。孟凡人《略论高昌回鹘的佛教》[35],认为高昌回鹘始信佛教当在9世纪晚期至10世纪左右,佛教随着高昌回鹘的兴亡而兴衰,并一直延续到15世纪中叶左右,高昌地处东西交通要道,其佛教文化在深受内地佛教文化影响的同时,还受到其它许多地区的影响。宫静《五至七世纪中叶西域佛教之变迁》[36],对5至7世纪中叶西域佛教变迁状况及原因进行了概括分析。羊毅勇《佛教在新疆南部传播路线之管见》[37],就当时发现的文物考古资料,结合文献,特别是唐代前后来往于中国与印度的佛教徒行记,对唐以前和唐宋时期佛教自印度传入新疆的路线问题进行阐述。

佛教史与文化

西域佛教源于印度,因此,在对西域佛教及佛教艺术进行追本溯源的探究过程中,必然要涉及印度佛教史及印度的佛教文化。

中国学者有关印度佛教史的专著不多见,吕澄的成就最大,著有《印度佛教史略》[78]和《佛教史表》[79]、《印度佛学源流略讲》[80]。周叔迦有关印度佛教史的论著见于《周叔迦佛学论著集》(上册)[81]。论文也不多见,如段晴《戒日王的宗教政策》[82],方广錩《关于印度初期佛教研究的几个问题》[83],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此外,还应提到一部藏文汉译本印度佛教史,多罗那它著、张建木译《印度佛教史》[84],本书成书于1603年,作者觉囊巴·多罗那它(1575-1634)为西藏佛教觉囊派大德。此书自问世后一直被推崇为研究印度佛教历史的权威著作。

关于印度佛教史的译著主要有:[英]埃利奥特著、李荣熙译《印度教与佛教史纲》(第一册)[85],对印度教与佛教的起源、发展、教义等作了系统的介绍,对印度教与佛教之间的差别也作了客观的阐述。[英]渥德尔著、王世安译《印度佛教史》[86],对贵霜时期犍陀罗艺术有所涉及,书中提到在贵霜时期苏罗娑和犍陀罗两个学派之间已经追迹出来有些交互影响,但犍陀罗的艺术逐渐被吸收到印度的主流传统,经过犍陀罗传播到中亚和中国。〔日〕佐佐木教悟等著、杨曾文、姚长寿著《印度佛教史概说》[87],探讨了印度佛教的产生、传播、发展、灭亡的历史,对各历史阶段佛教的特点进行分析。

重要人物研究

在西域佛教史研究中,不可避免地涉及一些历史人物。主要包括由历朝中国政府和南亚各国之间互派的使臣以及致力于传教求法的僧侣。其中一些使臣和僧侣经过陆上“丝绸之路”达到其目的地,在古代交通极为不便的状况下,要耗费很长时间,经历漫长的旅程。但正是由于时间和行程的漫长,使得这些使臣和僧侣对沿途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经济、地理、民族、文化习俗、宗教信仰等各方面有了较深的了解,他们之中有的留下了撰述,成为后世研究西域佛教史不可多得的宝贵史料。

(一)对使臣王玄策的研究

中国和南亚既为近邻,往来颇为密切。其互派使臣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西汉时期,到唐代达到高峰,宋代以后仍比较频繁。中国学术界研究较多的使臣有西汉时期的张骞、唐代的王玄策、明代的郑和。其中张骞虽曾派他的副使到身毒国,但其本人并未到达南亚;明代的郑和走的是海路,因此与本文相关的中国使臣中,中国学术界着力最多的是王玄策。

王玄策(生卒年不详),唐朝初年曾作为政府的使节三次出使印度,是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人物。所撰《中天竺行记》为亲历亲见之记载,史料价值自不待言,该行记宋以后佚,今见残本存于唐释道世所撰《法苑珠林》一书中。

20世纪以来中外学术界对他的生平及史迹给予高度评价。早年研究和翻译著作有柳诒徵《王玄策事迹》[99],冯承钧《王玄策事辑》[100],[法]列维著、冯承钧译《王玄策使印度记》[101]等。50年代以后,有一些关于王玄策研究方面的论文,主要有陆庆夫《论王玄策对中印交通的贡献》[102]和《关于王玄策史迹研究的几点商榷》[103],莫任南《王玄策第二次奉使印度考》[104],阴松生《王玄策出使印度、尼泊尔诸问题》[105]等。

孙修身对王玄策的研究最为全面,著有专著《王玄策事迹钩沉》[106],该书以时间为序,按照事件分类,对王玄策的事迹及其贡献进行详尽的考证、评价。

有关王玄策研究方面的史料,孙修身《〈大唐天竺使出铭〉的研究》[107],对1990年6月发现于西藏的《大唐天竺使出铭》进行了考释。林梅村结合考古材料和语言研究成果,对《大唐天竺使出铭》进行校释,著有《〈大唐天竺使出铭〉校释》[108]。均可供进一步研究参考。

(二)对西域高僧鸠摩罗什的研究

东晋十六国时期后秦高僧鸠摩罗什(公元343~413年),生于龟兹,其父为印度人,母为龟兹人,被称为中国佛教史上的“四大译师”之一,同时也是一位宣扬般若三论的思想家。年少时曾随其母到罽宾等地学习佛法,后来回到龟兹,成为著名的大乘学者。对于他的生平及贡献,许多中国佛教史研究的论著都有相当多的篇幅加以评述,如任继愈《中国佛教史》[109]、郭朋著《隋唐佛教》[110]以及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111]等。研究专著有郭朋《鸠摩罗什评传》[112]。论文有胡戟《龟兹名僧鸠摩罗什传》[113],丁明夷著《鸠摩罗什与龟兹佛教艺术》[114]、陈世良《鸠摩罗什年表考略》[115]等。

(三)对法显、玄奘、义净等西行求法僧的研究

佛教自两汉时经中亚传入中国,初始时只是西域和印度僧人东来传法。魏晋以后,中国内地僧人西行求法者日众。从最初的朱士行至唐玄奘、义净,众多僧人前赴后继加入求法行列,蔚然成风。唐末五代,由于中国内乱以及佛教自身发展状况,求法之事暂告消歇。北宋初年,佛教一度复兴,传教求法一事又盛极一时。九世纪后,佛教在印度渐趋衰微,东来弘法和西行巡礼的僧侣人数日渐减少。对于这些情况,梁启超在《千五百年前之中国留学生》[116]中曾作过精辟论述,文章对魏晋以降中国西行求法僧侣的动机、经行路线、主要事迹、成就、著述进行考证。梁启超还撰写《又佛教与西域》[117]一文,对东汉至隋唐东来传教的僧人的国籍等情况进行了研究。马雍亦有《东汉后期中亚人来华考》[118],该文结合《高僧传》中有关资料,对东汉后期中亚人来华热潮这一历史现象进行分析,对其中重要的佛教僧徒、商贾、贵族、游客等的生平和事迹略作探讨,有助于我们了解该时期中原、西域与南亚等地的文化交流状况。

在众多西行求法的僧人中,法显、玄奘、义净最为著名,贡献最大,因此他们也是后世学人关注的重点,中国历代高僧传记中都记录了他们的事迹与行踪,如〔梁〕慧皎撰《高僧传》[119]、〔唐〕慧立、彦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120]等。今人也有为其作传者,李山、过常宝主编《历代高僧传》[121],何兹全主编《中国历代名僧》[122],张力、黄修明主编《中国历代高僧》[123],陈作义著《丝路取经人》[124],马曼丽、樊保良著《古代开拓家西行足迹》[125]等书中,均将他们作为重点人物进行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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